Daylight

只有單箭頭的愛情，所以算BE。
哲剛視角。

我真的沒拆CP！

運動鞋底摩擦地板的高頻聲音尖銳刺激著耳膜，夾雜著低啞的喊聲，男人們在場上較勁著技巧與速度。

「咻！」的籃球轉眼間已經傳到卡在籃下的江勁騰手上，一個跨步就遞進籃框裡，拿下一分。

哲剛開心的上前跟江勁騰擊掌，

「帥啊！」

「是你傳得好。」

哲剛笑笑的移動腳步，又準備進攻下一球。

三分鐘後，結束這場三對三籃球，哲剛、江勁騰跟高中前隊友道別，就到籃球場邊休息。哲剛遞上水瓶跟毛巾給江勁騰，在一旁的地板坐下，拿毛巾擦掉汗水，透過毛巾的空隙看著江勁騰。

就算從運動員退役了，身體的記憶還是在的，不管是帶球過人還是上籃，都一樣俐落好看。就像是江勁騰這個人，做決策都很乾脆，出手快，不需要的丟得也快，哲剛在毛巾下苦笑了一下。

他們是高中校隊隊友，一起被操、一起被罵、一起洗澡、一起睡覺，相處的時間比跟家人還久，江勁騰的小小習慣他都記得，比如上場前會吻一下護腕，切入禁區的時候喜歡從左邊進去。

身為一個後衛，隨時注意著前鋒的位置，並準確地把球傳遞到對方手上，已經是長年累月的習慣了，即便是沒繼續練球的兩人，哲剛還是可以很快速地在人群裡找到江勁騰，那個孤獨但驕傲的存在。

「拿去。」江勁騰把水瓶推到哲剛手上，哲剛拿掉毛巾想也沒想的就著口就喝了。
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的，誰的桌上有餅乾就直接拿來吃，誰買了手搖飲料分著喝一口，不帶甚麼特別情感的分享著小事。

江勁騰扳著右手伸展著，表情有點不舒服，
「要幫你收操嗎？」
「幫我壓一下」江勁騰坐在地板上把手交給哲剛，讓他幫自己拉開有點酸痛的筋肉，哲剛依序幫江勁騰的四肢做伸展，身體壓在江勁騰的背上、大腿上加壓，仔細的觀察江勁騰的表情。
「有拉到嗎？」
「有。」
「等等還是要再冰敷一下。」
「嗯，爛手真的很麻煩。」
「保養好就沒事了。」
「還是很麻煩。」

一直到高中二年級，哲剛才意識到自己對江勁騰的情感。

那原本只是一場為HBL暖身的校際盃比賽，江勁騰在準備過人上籃的時候，被對手雷重鈞衝撞了一下，整個人往側邊飛出，腳被來不及閃躲的哲剛絆了一下，整個失去平衡，右手肘直接撞擊地面，結果高二那一年的HBL就這樣報銷了。

那次江勁騰醫院住了三天，石膏掛了兩個禮拜，哲剛每天都去陪江勁騰幫忙買三餐，

「你是不用練球嗎？」

「你吃完我就去練球了，又不衝突。」哲剛邊說邊打開飯盒擺在江勁騰面前，

江勁騰左手拿著叉子，塞了口雞肉丟進嘴裡，轉頭看著電視螢幕裡的籃球賽事，
「我已經跟教練說好要退出球隊了。」

「蛤？」

「就你聽到那樣。」又隨手叉了花椰菜丟進嘴裡，完全不看向哲剛。

「你的傷好了還是有機會在後半賽事上場的啊！」

江勁騰眼睛看著螢幕，慢慢地咀嚼哲嘴裡的食物，慢慢的嚥下，不打算開口回答。
 

「江勁騰！」哲剛催促著想知道江勁騰到底在想什麼？

「到那時候，也該準備學測了。」
 

去你媽的學測，那根本不是問題！
 

哲剛從沒想過，江勁騰會這樣放下籃球，誰練球身上沒帶一兩個傷的？自己腳踝也有舊傷，但不也是冰敷、治療、冰敷、再復健，最後又繼續打球嗎？

哲剛不懂，江勁騰怎麼可以說拋下就拋下？
 

「江勁騰！」哲剛耐不住性子加大了音量，

江勁騰這才抬頭望進哲剛的眼裡，一字字清楚地回答，「我本來就只打算打到高二，也沒有要占體保生名額，這次的傷，只是讓我把結束的時間點提早而已。」

「那你怎麼沒跟我說過？」
 

『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嗎？』這句話哲剛在心底質問江勁騰也質問自己。

他當然知道以江勁騰爸媽對小孩的要求，能夠讓他打校隊已經是偷來的幸福了。
江勁騰的父母從國小開始分數沒達到標準，就會處罰江勁騰，大量的罰寫、禁止外出，雖然不是身體上的傷害，但對正值活潑好動的小男孩來說，心理上的壓力把江勁騰逼得幾乎崩潰，要不是學校老師發現江勁騰有自殘的異樣，江勁騰差點就毀了。

在那之後，江勁騰的父母才讓江勁騰去參與各種的運動，慢慢的把孩子導回正常的軌道，只是對情感的表達能力就是比一般的孩子差了些。

差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對江勁騰來說到底算什麼？
而自己，又奢望算江勁騰的什麼？

那天哲剛一邊擦眼淚一邊收掉自己的飯盒，就一臉委屈的離開江家，江勁騰就只是靜靜的看著，什麼也沒說、什麼也沒做，把午餐吃完，飯盒丟進洗手槽，就回房間。

哲剛下午的分組比賽失常出現了好幾個失誤，因為不專心比賽被教練直接叫到場邊痛罵一頓，被處罰在場邊做核心做了十分鐘教練才放過他。

那天晚上他沒去江勁騰家，其實江勁騰也不是真的需要自己的照顧，江爸江媽有安排看護在照顧他。回家洗過澡，久違的在家裡吃過飯後，空出來的時間，哲剛在房裡對著天花板發楞，直到手機響起才讓他回神。

「喂。」是江勁騰。

「在幹嘛？」

「發呆。」

「白癡，太閒是不會來我家嗎？」

「不要。」

「幹」

「反正你...」反正你又不把我當朋友，

「反正什麼？！反正我才不知道你有這麼熱愛籃球，你是有要一輩子靠打籃球吃飯嗎？」

「不是那個問題！」

「不然什麼問題？」

「你有把我當朋友嗎？」終於把憋了一天的情緒說出口後，哲剛就委屈地哭了出來，江勁騰透過話筒，聽著哲剛在另一端放聲大哭。

哲剛不知道自己的難過江勁騰到底懂不懂，他只想放任自己發洩情緒，哭掉自己不小心發現但卻一天就夭折的愛情。
就在江勁騰聽得見的時候，哭個徹底。

等哲剛慢慢緩過來後，江勁騰才開口「別哭了，你當然是我朋友。」
哲剛拿毛巾擦掉自己的眼淚，悶悶地說，「你真的很難搞。」
「明天早上幫我帶起司嫩雞蛋餅加蔬菜跟一杯咖啡過來。」
「好啦。」
「不要哭了，笨。」
「就你最聰明，可以了吧！」
江勁騰哼哼了兩聲，再問一下今天作業就把電話掛了。

後來，哲剛也在高二的HBL比賽前離開球隊，被江勁騰淡淡地看著時，哲剛只乾巴巴的說，「我的成績夠好了，也不需要佔體保生的名額。」

沒說出口的是，『我這輩子只想當你一個人的後衛。』

哲剛一直到今天還是不清楚，也不敢去求證，江勁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曾經默默地愛著他。
也許在江勁騰冷哼的回應自己的爛理由那時就懂了，也許在自己在電話這頭哭泣的時候就懂了，也許，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懂。

不管如何，那些失去的，那些曾經僥倖擁有的，
都因為太害怕會一無所有，所以被自己親手埋葬了。
留下了擔心與關心，就夠了吧？
 

哲剛從準備室拿回兩包冰塊，一包纏在江勁騰的右手上，一包纏在自己的右腳踝上，

「休息一下，等你家小媳婦來，你就可以拆了。」

「最近凶巴巴的很，哪來的小媳婦？」
 

哲剛跟江勁騰對視了一下笑了起來，老天爺也終於找到一個債主來壓住這孤傲的傢伙了。

自己，能這樣，也就真的夠了。

BGM：張懸 關於我愛你